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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報《元旦六論》及《兩岸解藥:從統一論到連結論》系列社論,討論兩岸議題,在兩岸皆見回響。其中有一種來自台灣內部的說法是:在兩岸局勢中,台灣像是一條船在大海中航行,船長須當舵手,豈可隨波逐流?

「大海航行靠舵手」是文革口號,也是專政圖騰。將主政者與人民的關係,比喻成舵手與乘客的關係;這是封建政治文學,但未必是民主政治的生理。

「舵手論」認為,在兩岸政策上,「由於馬政府的思維是跟著民意走,而非引導民意」,因而認定馬英九是「一個沒有方向的舵手」。「舵手論」者也反對「台灣前途應由二千三百萬人決定」的說法,認為馬政府在兩岸政策上應有「引導民意」的作為,當一個主導方向的「舵手」。

其實,在民主政治中,「主政者的意念」與「民意」,二者並非分割與對立的概念。主政者從民意中提煉政策,及民眾受到主政者情操的感召,二者相激相盪,皆是民主政治的正常生理。據此以論馬政府的兩岸政策,在扁政府八年的動亂之後,標舉「不統/不獨/不武」,完成了三通直航、簽訂了ECFA;這恐怕不能說馬政府「沒有方向」,亦好像不能說馬政府「隨波逐流」,也似乎不能說馬英九有虧於「舵手」的角色。我們認為,現階段馬政府的兩岸政策,大致反映出主政者意念與主流民意在此階段的最佳交集。

說到「舵手論」,陳水扁應是最鮮明的例證。他有最堅定的「方向」,硬是主張台獨;他也絕不回應民意希望兩岸和解的願望,非要主張台獨。這種「引導民意」的意志,正是「大海航行靠舵手」的典範。然而,最後陳水扁這位「舵手」並未能宰制台灣的「方向」,反而是「民意」帶領了台灣走出「陳水扁的夢魘」(美國的評論)。可見,在民主政治中,將「舵手」與「民意」視為分割與對立的概念,極易出錯。何況,連北京也說,「寄希望於台灣人民」,則為何說在台灣民意中提煉政策即是「隨波逐流」?更為何認為民意的「方向」就一定不是正確的「方向」?

在這個連一家釘子戶的「民意」都要仔細斟酌的兩岸情境中,為何會在兩岸蒼生怒海尋岸的苦難中,假定「舵手」的意志縱然不符「民意」,卻仍應凌越民意?

在台灣,不論就政治觀點或政治價值言,民主問題都超越兩岸問題;若是反對台獨,要用民主方式達成,並要相信民主體制有能力處理這個問題(否則陳水扁為何有此下場?);倘是主張兩岸「統一」、「統合」或「連結」,也要以民主方式進行(看看這兩年進度神速)。民主是台灣的堅持,也是北京的追求。兩岸問題豈可由一名假設與「民意」背離的「舵手」決定?不論這名「舵手」是在台北或北京。否則,何必談什麼「寄希望於台灣人民」?

至於「舵手論」為何扯上本報社論?「舵手論」者認為,馬英九的「九二共識」、「一中各表」、「中華民國」、「不統/不獨/不武」,不是假的、騙人的,就是沒有方向、沒有效用;且不啻就等同於「與陳水扁一樣」的台獨或獨台。接下來,這些人就不斷明示或暗示,本報系列社論是在為馬政府放話,於是就將本報社論,也說成是台獨、獨台、兩國論、假中華民國、沒有方向、隨波逐流。這種荒謬離奇的場景,豈不是廿一世紀的文字獄與火刑柱?

我們早已聲明,系列社論與馬政府「完全無關」;現在可以再鄭重說一次,系列社論與馬政府的關係是「零」。這種扣帽子的手段,竟然出現在自命為學者之輩,實在令人駭異。若為了樹立自己的「學說」,將馬英九說成「台獨」,我們頗不以為然,但爾我皆「子非馬英九也」,這畢竟只是雙方對第三者見仁見智的評價;不過,若說聯合報社論是主張台獨、獨台、兩國論,是假中華民國,這種誅心之論則恐怕會令人有「此人究竟有無認知能力」的質疑。

兩岸議題,議論紛紜;一得之愚固可貴,千慮一失亦瑕不掩瑜,原可相激相盪,截長補短。但若恣意將他人誣為「台獨」或「沒有方向」,以自我抬舉,豈是自立為「理論舵手」的正途?

 

【2010.09.27 聯合報╱社論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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