宜誠鼎峰社區

      觀光和熱戀有一個共同點，就是短暫逃離日常的瑣事；對觀光客來說，到異國旅遊，最好是維持浪漫的想像。到泰國，你寧願不去想紅衫軍或是黃衫軍；到日本，最好不要提到第二個十年蕭條。出國思考該國深層的結構問題，這似乎不是觀光客的義務。

    　但這是馬尼拉巴士挾持事件中，香港遊客面臨的宿命；一場突發的人質事件，將一次異地的旅遊，轉化成兩種政治模式間的撞擊。有點巧合的，這兩種政治模式某種程度是可以互補的，所以衝擊也特別強烈。

    　例如，這就觸及近來很流行的政治討論，「投票的民主」夠不夠充分。菲律賓有香港沒有的普選制度，一九八六的人民革命後，菲律賓憲法採取美式總統制，並且也初具三權分立的制衡規模；但是，這二十幾年來，除了嚴重的貧富不均外，極端貧窮人口一再增加、治安敗壞、私人坐擁傭兵；雖然有政黨，但是權貴、家族才是最大的勢力，更重要的是，不論誰當選，貪腐狀況似乎都一樣。

    　這次人質事件後，香港有識之士擔憂，會出現敵視菲傭潮。但和族群歧視的誘惑比起來，另一種潛在的誘惑似乎更大，畢竟，根據國際透明組織最新的調查報告，全球最清廉的前三十個國家中，被視為是半民主（semi-democratic）的香港及新加坡就名列前茅。如果香港一切的現況都優於菲律賓，有需要更努力讓半民主走向「全」民主嗎？

    　還好，從八月二十九日的八萬人大遊行看起來，香港人仍堅持能有自己對外的交涉管道，不想滿足於半民主。看來，潛在誘惑並未奏效。

    　在這個民主的旅程中，台灣也無法迴避。挾持人質事件爆發後，有人關心的是，如果台灣是菲律賓，表現會不會更好一點，但是，我的興趣是，如果台灣是香港，會出現怎樣的反應。

    　兩極對立的台灣，很可能在一開始的情緒激動後，就又進入藍綠各說各話的階段，然後什麼事都作不成。這讓我想到一件事，二○○五年三月民進黨政府發動反分裂法大遊行，府院黨大動員、號稱百萬人上街頭，就是意在突破香港二○○三年反基本法二十三條七一大遊行的五十萬人。無形中，一直以民主老大哥自居的台灣民進黨，其實也已將香港視為參考點。

    　就如哲學家德沃金那本書《Is Democracy Possible Here？》（中文書名譯為《人權與民主生活》）要討論的，極端對立的黨派中，民主還可能運作嗎？台灣也許還是民主老大哥，但也面臨了困頓期，和香港、菲律賓一樣，我們都還在民主的旅程中。

• 2010.09.03 中國時報 / 吳典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