▲《烽火儷人》中蕭湘被「姨媽」安排到屏東當將軍祕書,在屏東的這段期間也發展出一段刻苦銘心的感情。圖為孫立人屏東行館,現改建為族群音樂館。(本報資料照片)▲《烽火儷人》中蕭湘被「姨媽」安排到屏東當將軍祕書,在屏東的這段期間也發展出一段刻苦銘心的感情。圖為孫立人屏東行館,現改建為族群音樂館。(本報資料照片)

       整理/劉屏 與孫將軍那一段,時間並不長,沒有什麼自豪,不過給我年輕的歲月加上一些色彩。這個色彩,在我看來,有時候好看,有時候也不好看。

     問:有沒有難過?

     答:難過,有一點。有一點覺得這個人真是不可靠。可是我想,他也有他的需要,那無所謂。我已經坐牢了,我自己還背不夠嗎?而且就算不坐牢,我也會離開他,所以也巴不得他另外有人可以娶。我沒有吃醋。他後來有了孩子,我也為他高興,因為他真是想要孩子。

     他在妳身邊時,妳覺得很好。但他不能老在你身邊,那時候就清醒了,清醒了就非痛苦,我怎麼做這種事呢。

     問:孫將軍那時是台北、屏東兩邊跑?

     答:是,兩邊跑。他有時說,不想去台北了。他從台北回來,有二、三次,他說,我要把妳藏起來。還幫我看了個房子,在海邊。我幸虧沒有要那個房子,如果要了,後來說我是匪諜,我跳到河裡都洗不清。我後來想,好危險。假如我是世故的女人,你給我房子,好呀,我就要。後來我和先生看的第一部電影是「最長的一日」,盟軍登陸諾曼第。我先生是通信部隊的士官,第一個上去諾曼第的。電影裡演到一些海邊的房子。如果我要了房子,別人會說我是要給共產黨登陸時發信號,我跳到水裡都洗不清。所以真是上帝保佑。

     出獄後沒再見過他

     問:所以妳是陷在情裡,沒有想圖什麼。就是一份情緣?

     答:對,就是感情,很短促,太長了不見得美,說不定就要吵架了。太公開了也會吵。

     問:從獄裡出來,有沒有見過孫夫人、孫將軍、張美英?

     答:絕對沒有過,因為沒有機會,我也不想見他們。只有一次,我那時在內政部勞工司做事,去機場接國際勞工組織祕書長,碰到孫將軍的堂妹的哥哥,我們喚孫大哥。他說二嫂在這,趕快去看看。我說我聽到她說我的一些話,心裡不舒服,所以不想去。他說,去一下下,就在那裡,拖了我就跑。我就躲在孫大哥身後,叫了聲姨媽。她說妳怎麼還是這麼天真的要死的樣子。我說客人要到了,我必須走了。就看了這麼一次。

     她也到我家來過,可是我不在家。我姊姊把我女兒的照片給她看。我女兒是柏克萊加州大學英文系的,還受了十年的ROTC(美國預備軍官團)訓練,很優秀的。她們把我女兒穿軍服的照片給她看,她以為是我兒子。

     我唯一驕傲的是女兒有很好的ROTC的訓練,能文能武。不過交的男朋友都是自由派。

     問:你先生是個怎麼樣的人?

     答:Bob是個大好人,他的父親是德裔,母親是意大利裔,他是第三代美國人,為美國政府的糧食計畫工作了十年,台灣、金門、馬祖的學童午餐都是他在推動的。他是一個充滿愛心的人,我後來的幸福都是他給我的。不過Bob有個怪脾氣,如果你在他的黑名單上,永遠就在黑名單上。如果在白名單上,任何事他都可以原諒你。他就這樣一個人,沒辦法。人家也有變好的時候嘛。Bob在2001年去世。

     問:與孫將軍這一段感情,埋藏在心裡,對後來的生活有沒有影響?

     答:沒有。我與他那段是很美的,我從來沒有講過,但Bob知道,在台灣的美國人都知道。我女兒問過我是不是與孫將軍有羅曼史,我說胡說,人家是有家室的。

     我第一次出境,Bob不在台灣,美國總領事親自送我上飛機,因為他們知道我辦出境難得要死,他們怕情治機關臨時找麻煩,所以他親自送我上扶梯。如果情治機關要找麻煩,我先生也不管用。

     有一件事值得驕傲,我在PX(美軍的福利社)做過事,那時美國駐華大使是莊來德。莊來德夫人進來,左看右看。蔣孝文的岳母是外國人在那裡,經理也出來招呼,可是莊來德夫人不作聲,直到看到我,和我說,「Good-bye」,因為她和大使要回國了,特地來和我說再見,要我保重。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。和我說完話,她大搖大擺的走了,沒有和其他任何人講話。他們美國人都知道我的事。

     問:張美英對孫將軍幫助很大?

     答:對,都是她做。廚房的事,如果給別人做,怎麼放心。

     谷正文講給我們聽過。有人告訴他們,說美國人想搶救孫立人出去。他們就給大師傅一把手槍,「只要有美國人來,你就一槍打死他」。這是谷正文講的,不是我撒的謊。

     孫將軍請不起女傭,張美英必須做飯,還要帶四個孩子。所以我對人人都講要謝謝她。

     好奇怪,我從來沒有夢到孫將軍。可是在下筆前,我思索要怎麼寫這本書,突然夢到他,他雙膝跪在我面前,說謝謝我。

     出書為幫將軍平反

     問:李登輝總統時給你們平反,發補償金,但是十年又怎麼補償?

     答:有個條例,死的賠六百萬;沒死的,像我坐了十年牢,四百萬,那個時候相當於美金十一萬。我們原沒有指望會賠,數字能代表我們的痛苦?影響很深的,我還好一點,姊姊真的受到更深的影響,好在姊夫那麼愛護她。我以這補償金作基金,於2002年3月設立美國德維文學會,以紀念我的父母,來協助海外華文文學活動。

     問:與孫將軍那一段,時間並不長,帶給妳自豪,還是遺憾?

     答:沒有什麼自豪,不過給我年輕的歲月加上一些色彩,That's it.。這個色彩,在我看來,有時候好看,有時候也不好看。今天寫出來,有人覺得好看,網上罵我的也有,說這個女人是要錢。牛頭不對馬嘴。也有人講,你們吃什麼醋,幫我罵回去了。

     問:寫出來,沒有有覺得後悔?

     答:現在鬧得這麼大,我有一點後悔了。我只想靜靜的。人家看了,覺得是真的就是真的,覺得是假的就是假的,這都是他們的事。對不對?我是盡了我的心意。我的目的不是自己出名,我是要替他平反,他沒有活埋日本俘虜。一千二百人,墳要好大呀?

     在保密局,煮飯的楊伯伯對我們很好,一看見我們哭就安慰我們說,小姐,別哭了,留得命在就好了。這句話我一直記得。

     謝謝你們給我這個機會講這些我不曾說過的話。

     (明日刊出《烽火儷人》迴響系列四)

 

2010.07.04 旺報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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