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來西亞檳城的台商學校現址原為書報社,後來曾是孫逸仙在檳城的寓所,極富歷史紀念價值。(本報資料照片)
孫逸仙、黃興廣州起義失敗後匿居的青山紅樓,已成為國民黨在香港舉行雙十國慶場所。(本報資料照片)
譯者/溫洽溢 孫逸仙的哥哥最終還是接納了皈依基督信仰的孫逸仙,而且自此之後即源源不絕地贊助這個弟弟——不管是讀書,還是幫他籌建第一個政治組織。
個性開明、圓融的孫逸仙,總是非常有技巧地發表針對場合的言論,以應付圍繞在他周圍的分歧和矛盾。不過,在知識層面上,我們就很難判別孫逸仙是如何統攝各方思想流派對他的衝擊。孫逸仙早在讀書時便懷抱著愛國主義,對朝廷政策的反抗立場也很清楚,不過,他的政治思想仍懸而未決、尚未成形。
孫逸仙第一個試圖掌握的圈子就是他的家族。家族連帶本是中國傳統的特色,不過其效用一般是將個人及其志願從屬於長輩(父兄)代表的集體利益之下。在孫逸仙的例子裡,情況恰好相反;歷經幾番波折之後,反倒是家族在服務這個年輕人。1883年,孫逸仙返回翠亨村,毀損神像,風波過後,孫父同意送他回香港繼續讀書。孫逸仙的哥哥儘管思想保守、敵視基督教,最終還是接納了皈依基督信仰的孫逸仙,而且自此之後,即源源不絕、規律、慷慨地贊助這個弟弟--不管是讀書,還是幫他籌建第一個政治組織;孫眉還是這個政治組織在夏威夷華人圈中有力的鼓吹者。孫眉另外還承擔起照顧弟弟家庭的責任。
起義失敗 友遭處決
1895年,孫逸仙廣州起義失敗後,孫眉安排寡母,連同孫逸仙的妻小4人,前往他居住的茂宜島,就近照料她們的生活。早在孫逸仙成為聞人之前,孫的家人便傾力支持他,使他毋需擔憂物質困窘,全心投入政治抱負。就此而論,孫逸仙的故事並不符合中國常情,違逆了近代中國文化與社會的特徵,即年輕人為了孝道和家庭倫理而犧牲個人抱負和才情的特徵。
孫逸仙與陸皓東的友誼可以追溯至他的農村孩提時代,但這份友誼卻於1895年戛然而止,因為當孫逸仙在廣州策動首次起義失敗時,陸皓東這位無私的愛國主義者即遭處決。位於香港的店鋪時常做為「四大寇」聚會場所的楊鶴齡,似乎並未在孫逸仙隨後的行動中扮演重要角色,不過,他始終對孫逸仙很忠心。這是不是傳統中國人際關係網絡的效用?抑或該歸功於這位未來革命領導人的領袖魅力?無論何時,只要孫逸仙覺得有必要,他似乎總是有辦法重啟過去的關係網絡,不論事隔多少年。在1895年台灣割讓給日本之後,孫逸仙的同黨正是藉助楊鶴齡在台灣的堂弟(楊心如)之力鼓動島內的騷亂。
地緣連帶的圈子在縣的層級上有極大的拓展。直到二十世紀前半葉,香山縣已造就出為數可觀的買辦,他們之中有不少人日後在香港、廣州、上海以企業家、現代化推手(modernizers)之姿而發跡。香山縣也有大量外移人口:從上海到廣州、香港,以及遠渡重洋的海外社群都有祖籍香山的傑出人士,列舉這些人的名字,就像在朗誦一部中國先驅名人錄。在一個為傳統習俗支配的社會,尤其是變動不居、地處偏遠的邊陲與海外中國,能夠表明個人的歸屬,知道自己的家庭背景和人際關係(必要時,還能找得到這些網絡)是十分重要的。所以,無論是要尋找門路接近大買辦、(直隸)總督李鴻章的幕僚鄭觀應,或者招募黨人,孫逸仙總會動用香山這層關係。舉例而言,孫逸仙在1894至1895年間所策動的第一次革命行動,其成員超乎尋常地約有半數是香山縣人。
在省的這個層級,地緣連帶自然較為鬆散--不要忘了,十九世紀末的廣東省已有約3千萬人口--不過,這些人畢竟還是真實存在的,他們就是孫逸仙革命活動最自然的支撐。在孫逸仙革命生涯的頭十年,他所邂逅、招募或共同合作的中國人之中,絕大多數是廣東人。當時機到來,即在1904至1905年間,孫逸仙已準備拋開這種區域主義(regionalism),因為彼時對他的政治生涯和計畫而言,區域主義的根基已有轉為障礙之虞。不過,即便他開始以國家的命運為己任,在他的政治思想與策略中,廣東和廣州仍占有獨特的角色。
新教使團 長期提攜
孫逸仙從海外廣州人社群中得到許多擁護和支持,他自己就是這一類華僑。此外,他也透過夏威夷的個人與家族關係得到許多奧援,透過這層關係,孫逸仙才得以認識散居南洋、美洲其他地區的同宗和熟人,這些人具有海外社群典型的流動性。
由英美牧師主持的新教使團,及其所屬的華人教友,在孫逸仙的教育與早期職業生涯中,都扮演關鍵性的角色。自1879年進入意奧蘭尼書院起,從一個學校轉學到另一個學校,從夏威夷轉往廣州、再到香港,整整逾13年的求學生活,孫逸仙一直都是新教使團的學生,受到新教使團的提攜。
大約在1880年,新教使團調整他們行動方向,從原本的宣教擴大為包括教育在內的社會行動。他們率先向中國引介西方的歷史、地理、科學和技術。他們還致力於讓大眾瞭解,西方文明不是只有科技可供借鑑:其價值觀也值得交流,而且西方世界的成功仰賴的不僅是科學的優越性,同時還在於西方世界能在一個尊重民主體制與個人自由的環境之下,動員人民集體行動的能量,組織他們的政治參與。新教教會此舉的訴求對象,除教會學校的學生及沿岸中國的專家之外,還有懷抱開放心靈的官僚和自由派人士。(待續)
2010.06.20 旺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