宜誠鼎峰社區

      對北京城來說，地鐵十號線上作為地名的芍藥和牡丹可就分別清楚了，芍藥居奔東是進CBD、央視新樓大褲衩，能闖入一個又大又新的後現代魔法樂園；牡丹園往西存在相對的古典，有大學城、中關村、海殿黃庄和頤和園等，那兒依舊是曾被現代化的老北京……

    　亂來的春天，北京的花期全亂了套。以往先來後到的櫻花桃花，搞不清楚本季的登場時間，緊接著的玉蘭花只好倉促露臉，但杏花連翹紫丁香也得開盤了……氣溫老低，花不知咱開人不知怎麼穿，不料五一假期的一夕之間，柳絮如雪飄起，氣溫直奔30度，忽然一夏，大家就開始吃波蘿和西瓜了，那些春花還健在，卻已見初夏的芍藥與牡丹綻放。

    　這芍藥和牡丹你分得出來嗎？至少我認為很難。Google，不，要「百度一下你就知道」，發現芍藥屬草本活得短，牡丹是木科更耐久，但姊妹倆花形色香差不多，甚至在入藥功能上也異曲同工。不過對北京城來說，地鐵十號線上作為地名的芍藥和牡丹可就分別清楚了，芍藥居奔東是進CBD、央視新樓大褲衩，能闖入一個又大又新的後現代魔法樂園；牡丹園往西存在相對的古典，有大學城、中關村、海殿黃庄和頤和園等，那兒依舊是曾被現代化的老北京。東邊走的目的地是忽攸掙錢，西邊去的是搞研發為求明天的忽攸，所以處在芍藥居與牡丹園之間的停留，是北京後現代與現代性難解糾纏的各種田野案例。

    　國人減肥中心，皮皮狗羊絨，愛國者科技內衣，皇阿瑪袋鼠精品，遊走芍藥居與牡丹園兩站之間，人手提的購物袋總是會讓我嘖嘖稱奇。兩站地間有個惠新西街南口站，車廂人潮會咻一聲地神奇退去，兩秒後再轟一聲地同數湧進。我更佩服的是不管再擠都能絕處逢生的姿勢絕活，一站穩拿出S掛鉤懸在高高的握環上，然後把皮包、外套都吊在上面，當衣架呢！這種掛鉤還有吸盤式的，發射後黏在車廂窗上，同樣掛包掛衣，是給搶到座位的時候用的。車廂內大家各過各的不交談，偶爾彼此發出同樣的表情，嫌臭，一位小姑娘弱弱地紅了臉，不好意思地把拿在手上的鹹菜乾塞回了「厄兒威」的水桶包中。我也喜歡欣賞一路上那些不顧一切的表情，一遍遍默背字典的白領，聊水星退行的大媽，鬧彆扭又摟摟親親的情侶，陪著小孩做功課的母親，在一條通往生活的路上，也許芍藥牡丹分不清，沒事兒，不想太多，各奔東西後就是一路前行。

    　去年底，我從一名在東邊忽攸、拎著Miu Miu的IT Girl時尚控，轉型為一枚IT產業的新進女民工。從東南的CBD初闖西北的中關村，儘管都是IT Girl，但在五道口附近大夥兒流行的都是韓劇李孝利的款，還提Miu Miu就不來勁了。天天向上，日日晃晃悠悠，習慣打車的我這才發現地鐵十號線上那股意想不到的巨大暗潮，混亂的車廂與站台讓人被推進去又給擠出來，那是一個城市的地底運動力，已經進化到像北京的花季一般，貌似雜亂無章，其實亂中有序。

• 2010.05.19 中國時報 / 馬念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