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已故當代著名書畫蒐藏家王季遷（一九○七｜二○○三，又名王己千）（本報資料照片）

     《紐約時報》七日在頭版顯著報導已故當代著名書畫蒐藏家王季遷（一九○七｜二○○三，又名王己千）子女爭奪遺產的糾紛，及對簿公堂的官司。這使我想起另一位亦有聲望於美國學界的C. C. Wang先生。這是最早（一九二九）把中國古典名著《紅樓夢》用英文譯介給西方讀者的王際真先生。他比王季遷年紀還大些，山東人，早年出身清華學堂，後留美，是第一位受聘於哥倫比亞大學教授中國語文與文學的中國人，大名鼎鼎的夏志清就是接替王際真任教於哥大的，再後來則是來自台灣、年輕的王德威。

    　王際真和胡適是同時代的人，也是好友，和小說家沈從文亦是好友。王際真活了將近百歲，大概年老糊塗了，居然在六四天安門事件後，投書《紐約時報》支持中共鎮壓學生的大屠殺，使他另一位老朋友美語大師高克毅非常氣憤，曾寫信紐時力斥其非，可惜沒被刊出。

    　王季遷原籍蘇州，出身於先祖顯赫的世家，畢業於大陸的東吳大學。他少時因能在故宮飽覽歷代書畫極品，潛心研究，故眼界非同凡響，一九四九年定居美國後，憑其鑑賞力，以極低的代價搜購了大量的中國古文物，成為中國境外不做第二人想的蒐藏家和鑑賞家，他擁有的稀世珍品有五代董源所繪的《溪岸圖》，宋代郭熙的《秋山行旅圖》，這兩幅絕代之作足可比美台北故宮博物院的鎮館之寶宋范寬的《谿山行旅圖》。

    　話說王季遷子女爭奪遺產一事，二○○三年七月王老以九六高齡辭世時，留下的中國藝術精品多達二百四十件，包括宋、元、明、清的古畫在內，行家們說，這些畫作是海外最大的蒐藏，目前爭這筆財富的是王老的長子王守昆和幼女王嫻歌。

    　照《紐約時報》的說法，這兄妹倆人根本來自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，現年七十三歲的妹妹一九四九年隨父親來美，長在美國，受的是徹頭徹尾的美式教育，她是數十年來王季遷和美國藝術界、博物館及經紀人打交道的代理人兼翻譯；而八十歲的哥哥一九四九年後則留在中國，由於家中的美國關係過去數十年來吃盡苦頭，一直到一九七九年方才脫離苦海，移民來美，可是那時他已年逾五十，語言不通，又無特殊謀生技能，只好替他父親管帳，年收入一萬二千美元，以如此微薄的薪水，王守昆居然現在在紐約有一棟值二百萬美金的房子，所以王嫻歌指控哥哥利用管帳的機會偷了爸爸數百萬的藝術蒐藏，加上從一九九八年起，王季遷不再讓兒子管帳，把一切經營大權轉給女兒，似乎坐實兒子不無盜取父親資財的嫌疑。

    　但到了二○○三年王季遷臨終之前，他突然又把所有財務和經營大權還給兒子，不過此時王老已有嚴重的失憶症和幻想狂。王守昆說，他妹妹和妹夫聯手偷了父親好幾百萬的蒐藏品，並指控妹夫硬是從他爸爸手裡搶去一件值三百萬的藝品。

    　受理鑑定遺囑真偽的紐約法院法官對兩造的說辭都存疑，這場官司的結果尚難預卜，若是王季遷地下有知，將會感慨萬千，想不到自己一輩子孜孜矻矻上窮碧落下黃泉的搜羅，到頭來竟使後代子孫為爭奪他留下的寶物鬥得你死我活，反目成仇。他畢生留給後世真正永久的遺產（legacy）是紐約大都會博物館以他命名的展覽室，展出他生前捐贈及出售的中國繪畫和古物。

• 2010.06.11 中國時報 / 傅建中